上海与世界｜李平书与上海城市现代化

李平书  微信公众号@黄浦文博 资料图

小南门地铁站出来，可以看到中华路旁边耸立着一个有100多年历史的警钟楼，那是解放前上海人的埃菲尔铁塔。研究上海城市发展，提到警钟楼必须提到当年的上海地方领袖李平书（1854-1927）。现在讲上海城市现代化，讲得多的是外国人的租界，其实民国前后在南市老城厢的华界，也有一番轰轰烈烈的城市更新式的现代化，主要推手就是李平书。李平书与杜月笙都是浦东高桥人，可惜现在的上海人知道杜月笙，不太知道李平书。

从中华路看火警钟楼  微信公众号@黄浦文博 资料图

1936年，警钟楼下救火会的院子里曾经设立有一尊李平书的铜像。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为纪念李平书对上海华埠城市现代化的贡献，政府决定把铜像安放在城隍庙九曲桥边的湖心亭。与李平书生前一起搞地方自治的上海士绅黄炎培为铜像写了铭文。落成仪式上，时任上海市长吴国桢说：在这个世界上，比李公职位高、名声大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是真正如李公一样，为当地人所永远追念的却寥寥无几。可惜城隍庙湖心亭的李平书塑像后来被弄走找不到了。

研究上海城市变化，我觉得是李平书绘下了上海从古代县城向近代都市发展蝶变的最初蓝图，可以说三个最有空间印记的事情。

位于城隍庙湖心亭的李平书铜像  微信公众号@上海远东出版社 资料图

一是拆除上海县城旧城墙。现在由人民路和中华路组成的环城圆路围起来的城市空间是古代上海的老城厢。环城圆路原来是城墙，它最初建立是为了抵抗倭寇骚扰，但是开埠后城墙阻碍了机动车道路进城，南北之间要绕行，影响了华界城市的现代化。1911年辛亥革命上海光复，李平书出任上海民政总长，相当于上海华界城市的市长。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各界人士商议拆除城墙。大家举手通过，不到一个月，老上海县城的城墙就被拆除，从那以后华界上海加快了向现代城市的转型。其实，早在1905年李平书担任上海城厢内外总工程局总董时，就已经有此动议。他指出相对于北边租界的飞地式崛起，上海旧城墙阻碍了华界城市的现代化。但是当时阻力很大，拆除城墙的动议未被采纳。上海光复后李平书再次疾呼“今日时机已至，欲拆则拆，失此时机，永无拆墙之望唉”。可以说，辛亥革命的成功，使得李平书的变革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李平书铜像成为九曲桥的一道景观  微信公众号@上海黄浦 资料图

二是开展现代市政建设。李平书推动了上海华界城市的道路、交通、消防、水电等市政设施建设。小南门警钟楼救火会是这方面的典型事例，它在李平书推动下于1910年建成，同时在这里成立救火会，弥补了租界有消防、华界无消防的空白，作为中国现代消防事业发展的第一步，救火队带出了最早的一批中国消防队伍。另外一个有代表性的故事是说服华商在上海南市老城厢地区经营有轨电车。1905年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街头出现了有轨电车，法商电车线路开到老城厢外的西门外和斜桥，华界居民都很羡慕。1911年拆除城墙后，有美商等提出要到南市经营电车事业，身为上海民政总长的李平书予以拒绝，坚持南市的电车要由国人来承办。最后他说服老城厢出生的上海本土企业家陆伯鸿开办华商电车公司，并且亲自赶到南京一天之内拿到江苏都督的批复。1912年华商电车公司在南市老城厢正式成立，这是中国人经营的第一条有轨电车。

第一条有轨电车  微信公众号@上海新闻广播 资料图

三是提出设立上海特别市。行政意义上，上海从传统县制到现代市制，正式形成是1927年南京政府同意设立上海特别市，但是它的思想起源来自于李平书等早年对上海地方自治运动的探索。在中国现代化的进程中，李平书参加过抗法运动，看到了洋务运动的不足，早在1904年清朝政府探索立宪之前，他就开始推动上海地方自治。其中一个重要倡议就是将当时上海华界建制分散的沪南、闸北、吴淞、浦东等地区组合起来设立统一管理的上海特别市，自下而上选举形成管理机构。李平书的思想对后来的三个上海建市行动有重要影响，即1925年由江苏巡抚提出要建立上海特别市，1926年孙传芳建立了短暂的淞吴商埠，1927年南京政府正式设立上海特别市。上海特别市的建制虽然采取了自上而下的任命制，而不是李平书最初倡议的自下而上的推选制，但是李平书被推选为新建制的资深参事和智囊。

研究李平书与上海城市现代化的故事，值得咀嚼的是当年李鸿章对李平书的评价。李平书与李鸿章有交集。1899年李平书在广东当知县抵抗法国人，李鸿章当面问李说，君是上海人，胡异于西人？背后却在他人面前赞许李平书说：天下州县皆如李钟珏（编注：李平书），洋人敢要中国土地耶！李平书就是以这样一种既是上海人又不像上海人的精神气质，成为最早领导上海城市现代化和转型发展的开拓者。

（本文作者诸大建系同济大学特聘教授）